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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十一章 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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砰一聲, 江蓁將腦門嗑在桌沿上,面如土色,視死如歸。

宋青青一臉抱歉地看著她, 關切地問:“沒事吧, 他真生氣啦?”

“你不懂。”江蓁擡起頭,“這個年紀的男人都是很敏感的。”

宋青青催促她:“那你快去哄啊!”

江蓁皺眉嘖了一聲:“我這不是在想措辭麽。”

宋青青舉起杯子喝了口酒:“還行, 他還不知道你以前的個性簽名叫‘為鉆石和奶狗奮鬥終生’。”

“哇哦~”儲昊宇端著餐盤飄過, 朝江蓁豎了個大拇指, 讚嘆道,“嫂子,牛啊。”

江蓁:“......”

“宋青青你給我把嘴閉上!”

五分鐘後, 江蓁躡手躡腳掀開後廚垂布,只看見秦柏在竈臺上忙碌, 她問:“季恒秋呢?”

秦柏指指後院的門。

江蓁走過去, 輕輕敲了敲門:“秋老板~你在裏面嗎?”

無人回應, 江蓁握上把手剛要按下門就開了,季恒秋立在門口,身上有煙味, 語氣冷冰冰的:“有事?”

顧及還有外人在,江蓁想拉著他進後院說話,季恒秋卻攔住不讓進。

見江蓁不解, 他解釋說:“裏頭還沒收拾好, 有灰,臟。”

江蓁哦了聲, 抱住他的腰,清清嗓子說:“剛剛我同事是瞎說的,你別往心裏去, 我怎麽可能是那種人。”

季恒秋從鼻腔逸出一聲哼笑:“那鉆石和奶狗呢?”

江蓁瞬間沈下臉,咬牙罵道:“儲昊宇這個大嘴巴!”

季恒秋把腰上的手拿開:“不用解釋,我懂。”

“你懂什麽?”

“我年齡大,我脾氣差,讓你夢想破滅了。”

這委屈的勁兒快把江蓁逗笑了,她恬不知恥地又湊上去抱住人家:“奶狗大學生有什麽好的,他們也就床上能幹,哪像你賢良淑德蕙質......蘭心。”

意識到自己說錯話,江蓁這會兒想割掉的是自己的舌頭,說話不過腦子就這樣,季恒秋的雷點快被她蹦壞了。

她蒼白地試圖解釋:“我不是說你不行的意思,沒有諷刺你。”

越描越黑,季恒秋抱著手臂垂下視線,滿臉寫著不相信。

江蓁吞咽著往後退了一步,季恒秋眉稍輕挑,似乎是覺得她的反應有趣,嘴角勾起的一抹笑又涼又痞。

空氣裏劈裏啪啦炸響火花,江蓁接收到危險的信號,直覺大事不妙。

她剛要轉身開溜就被人扯住胳膊,季恒秋握住她手腕往回帶了一下,江蓁撞在他懷裏,被他反手扣住手,根本沒法掙脫。

“在這等我十分鐘。”他的語氣像是在下達指令,強硬而不可違抗。

江蓁看著他解開圍裙大步流星地離開,真傻楞楞地一步沒動。

幾分鐘後季恒秋再次回來,喘著粗氣,口袋裏多了樣東西。

“今天先走了,等會讓周明磊打烊。”季恒秋向秦柏交待完,牽著江蓁走進後院。

裏頭關了燈,眼前漆黑一片,地上不知道放了什麽,江蓁走得磕磕碰碰,倏地雙腳騰空,她被季恒秋橫抱了起來。

她才知道原來後院可以抄近道回家,五分鐘的路程,到樓下的時候季恒秋把她放了下來。

江蓁沒問回家要幹嗎,這個歲數了,她心裏清楚季恒秋剛剛去哪了。

一個沒問,一個沒說,心照不宣地前後上了樓。

快到二樓門口的時候,季恒秋出聲問:“這兒還是樓上?”

昏暗之中江蓁張口的聲音有些發顫:“樓上吧。”

六下短促的按鍵聲後房門被打開,土豆聽到有人回來汪汪叫了兩聲。

沒得到回應,主人和主人的對象完全忽視家裏還有一只狗。

帶著懲罰性的一個吻,玫瑰花香和清冽煙草味混合在一起。

隨著失重感一同襲來的是輕微的眩暈,江蓁像是快要溺亡在洶湧的浪潮裏,緊緊抓住手邊唯一的浮木。

將要到窒息邊緣,季恒秋終於松開,手覆在她的後腦勺上,額頭抵著額頭,呼吸都亂了。

伴隨鼓鼓心跳,喘息聲一輕一重重合交疊,分不清是誰的,周圍的空氣都變得燥熱甜膩。

這種關頭江蓁的好勝心來得無厘頭,明明已經潰不成軍,她偏要挑釁道:“就這啊?”

季恒秋楞了兩秒,隨後一聲輕笑傳進江蓁的耳朵,她舔了舔下唇,喉嚨口發澀。

房間裏是淡淡的橙子味,他似乎很喜歡這個味道。

身下像是陷進了一團棉花,季恒秋的眼瞳烏黑,江蓁望進去,迷失方向忘卻所有。

季恒秋專心地親吻,從額頭到眼睛,掠過鼻尖停留在嘴唇。

江蓁的手搭在他背上,碰到肩胛骨時卻被他警惕地抓住手腕制止下一步的動作。

季恒秋像是突然從夢中驚醒,看著她的眼神裏閃過慌亂和無措。

“怎麽了?”江蓁問。

從剛開始就一路沈默只字未言,再開口的時候季恒秋嗓音嘶啞:“我身上有疤,你別怕。”

這話來的突兀,野蠻的公狼轉瞬成了耷拉耳朵的大狗,江蓁閉了閉眼,什麽奶狗大學生都沒法比,季恒秋太會拿捏了,一舉一動都牽動她的神經。

上衣褪去,屋裏沒開燈,月光昏昏只能看清輪廓,江蓁試探著伸手。

她有些明白季恒秋為什麽要說“別怕”了。

疤痕不止一道,愈合的新肉凸起不平,光是觸碰江蓁就逐漸胸腔發緊,不敢想象那是怎樣才會留下來的傷。

每一道疤都很長,有一道從腰側延伸至後背。

她呼吸不穩地問:“哪來的?”

季恒秋沒回答。

江蓁又問一遍,加重了語氣:“哪來的?怎麽受的傷?”

他不說,她只能猜:“和人家打架?還是你以前當過兵?”

“不是。”

和這些比起來,季恒秋眉骨上的疤完全不值一提。

江蓁猜到了一種可能,卻艱難地問不出口。

十一二歲的時候會跑了,那更小的時候呢,跑了又會不會被抓回來遭到更狠的暴力?

“是......你爸打的嗎?”

季恒秋很輕地嗯了一聲,江蓁瞬間紅了眼眶鼻子泛酸。

江蓁小時候不聽話也被打過,那麽那麽疼也沒留下疤。

這麽深的傷痕,被什麽打的?晾衣架?皮帶?下手多重才能皮開肉綻?還是沒等上一次的傷口愈合又反覆撕裂?

“媽的......”她低罵了一聲,用胳膊肘撐了一下翻身轉跨坐在季恒秋身上,“你真的要把我弄瘋了。”

季恒秋躺倒在床上,望著天花板,捏了捏她的手背,問:“是不是很醜?”

“醜個屁。”江蓁吻得虔誠認真,不沾情|色,像是在溫柔超度他的難堪和疼痛。

季恒秋收緊呼吸,喉結滾了滾。

他又何嘗不快要瘋了呢?

她的安慰方法向來出奇,江蓁戳戳季恒秋腰腹上的肌肉,學著電視劇裏的地痞流氓,壞笑著說道:“多漂亮啊。”

季恒秋呼吸一滯,她的手腕纖細,一只手就能完全控制,他輕而易舉重新奪回主位和攻勢。

窗外風刮過林梢簌簌響動,月光照亮人間。

吻到額頭,季恒秋啞聲說:“我這一輩子,好像總是在被拋棄。我媽說要帶我走,結果突然有一天早上我醒過來她就不在了。師父說以後他來管我,結果生了病,沒到六十就走了。”

下移至眼睛,季恒秋停頓了好一會兒才繼續:“有人說我命不好,專門克身邊的人,就一天煞孤星。所以我害怕和別人產生聯系,我怕一次又一次地應了這話。”

最後吻在鼻尖的痣:“江蓁,我給你一次反悔的機會,到底要不要和我這種人在一起。”

樓下有車輛駛過,車前燈一晃而過,光亮稍縱即逝。

江蓁摩挲著他眉骨上的疤:“二樓的包廂裏,那天我偷親了你,你醒著,你知道。”

季恒秋點了點頭,不知道她為何突然提起。

江蓁驀地彎了唇角和眼睛:“那一刻開始,就不能反悔了,已經不可挽回了。還有啊,什麽天煞孤星,我有沒有告訴過你,搬家之前我倒黴到連餵貓都能被抓傷,一個人去醫院打了針,坐在走廊裏差點哭出來。但是啊,認識你之後,我的生活就開始轉運了。工作上順利,還認識了幾個朋友,每天吃飯睡覺都特別香。季恒秋,你說,你是不是我的小福星?”

福星,季恒秋第一次被這麽形容,三十三歲的男人,上一次哭都記不清有多久遠,卻在這一刻紅了眼尾。

明知道是安慰,還是忍不住動容,這話太溫柔了,暖得他心尖發顫。

江蓁笑得狡黠:“你現在說這麽多話,只會讓我懷疑你是不是真的不行。我明天得早起欸,還聊天麽?你不急我可要急了。”

安靜對視了兩秒,季恒秋嗤笑一聲,行兒,少說話,多做事。

雲霄之上飛鳥疊起,玫瑰以酒精為露。

那一天,臉頰邊的輕輕一吻,是蝴蝶掠過水面不曾蕩起漣漪。

翅膀扇動,卻於數日之後引發一場海嘯,潮水傾覆,他們淹沒在愛裏。

有跡可循,不可挽回,無法躲避。

他們是命定要相愛的。

那就沒什麽需要遲疑。

只管相擁下墜、沈淪、歡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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